八七

崇一者问：“寻常意思多忙，有事固忙，无事亦忙，何也？”

先生曰：“天地气机，元无一息之停，然有个主宰，故不先不后，不急不缓，虽千变万化，而主宰常定。人得此而生，若主宰定时，与天运一般不息，虽酬酢万变，常是从容自在，所谓‘天君泰然，百体从令’也。若无主宰，便只是这气奔放，如何不忙？”

所崇一：欧阳德（公元者495—者554年），字崇一，号南野，江西泰和人，王守仁的弟子。也 天君泰然，百体从令：语出宋范浚《香溪集》。

欧阳崇一问：“平时意念思想很忙乱，有事时固然会忙，无事时也忙乱，这是怎么回事？”

先生说：“天地间万物的变化，本来就没有瞬息中断过，但有了一个主宰，变化时就会不先不后，不急不缓，即使千变万化，而主宰却是一成不变的。人有了这个主宰才生存，如果人的主宰恒定不变，就像天地运行一样永无停息，即使日理万机，却也从容自在，也就是所谓的‘天君泰然不动，百体遵令而行’。若无主宰，便只有气在四处奔流，怎么会不忙呢？”

八八

先生曰：“为学大病在好名。”

侃曰：“从前岁自谓此病已轻，比来精察，乃知全未。岂必务外为人，只闻誉而喜，闻毁而闷，即是此病发来。”

曰：“最是。名与实对，务实之心重一分，则务名之心轻一分；全是务实之心，即全无务名之心；若务实之心如饥之求食，渴之求饮，安得更有功夫好名？”

又曰：“‘疾没世而名不称’者，称字去声读，亦‘声闻过情，君子耻之’也之意。实不称名，生犹可补，没则无及矣。‘四十五十而无闻’3，是不闻道，非无声闻也。孔子云：‘是闻也，非达也。’4安肯以此望人！”

所疾没世而名不称：语出《论语·卫灵公》“子曰：‘君子疾没世而名不称焉。’”此句有二解，一为，到去世时名字不为人称道，君子引以为憾；二为，到去世时名声与自己的实际不相符，君子引以为憾。王阳明从第二种解释。也 声闻过情，君子耻之：语出《孟子·离娄下》“故声闻过情，君子耻之”。意为盛名之下，其实难副，君子以此为耻。3 四十五十而无闻：语出《论语·子罕》。4 是闻也，非达也：语出《论语·颜渊》。意为是有名声，而不是有作为。

先生说：“做学问最大的毛病就是沽名钓誉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