在古代社会,丈夫是家庭经济收入的主要来源,因此有妻子以丈夫为天的说法。所谓“天”,取其生养长育之意。古代妇女若遭丈夫抛弃,一般情况下会失去大部分的生活经济来源,因而古代妇女需要讨好丈夫以维持婚姻关系。至于“夫有再娶之义,妇无二适之文”,允许丈夫再娶,却不允许妻子改嫁,这是男权社会对女性的苛刻要求。实际上,在古代社会本来也存在女子改嫁的行为,如卓文君改嫁司马相如,便造就了一段才子佳人的千古美谈。当然,对于家庭条件一般、才资平庸的女子而言,改嫁不一定能找到条件比原来好的夫家。现代女性固然无需依赖丈夫,为了生存而刻意讨其欢心;也不必恪守“妇无二适之文”的不平等规条。但长久美满的婚姻毕竟需要夫妻用心维系,而班昭此处所谓的“专心正色”对于现代女性而言仍有参考价值。
班昭首先明确地指出“然所求者,亦非谓佞媚苟亲也”,即女子不应凭借过分的甜言蜜语、妆容妖媚、苟且将就、亲昵交欢等不顾自身尊严的行为求得丈夫的欢心。换言之,女子不能迷失自我、放弃自尊。在现实生活中,有的女子为了丈夫或者男朋友愿意放弃一切,想方设法地满足对方的要求,甚至做出违背自己意愿的事情。如此卑微的爱意,也许能博得对方一时的感动,却无法换取对方真切长久的爱。因为真正长久的关系必须建立在双方互相尊重、互相理解的基础之上。而“专心正色”则是通过端正言行、履行本分,实现自身在家庭之中的价值,让丈夫由衷地产生敬重、爱慕之情。
所谓“礼义居洁,耳无淫听,目无邪视”,即言行举止合乎礼仪,孔子所谓“非礼勿视,非礼勿听,非礼勿言,非礼勿动”,如此谨慎持身,一方面能涵养端庄大方的仪容气象,另一方面也能避免因非礼言行招致的祸害。所谓“出无冶容,入无废饰”,即出门不过分打扮,以免招来狂蜂浪蝶的骚扰;在家保持仪容端庄,用以表达对家人的敬重。在现代社会,有的女子则颠倒本末,出门时浓妆艳抹、性感奢华,身穿时尚服饰,手拿名牌包包,恨不得吸引满街男女的目光,从而满足自己的虚荣心。殊不知,如此之美艳容易引来登徒浪子“目逆而送之”,诱发失身败亡之祸。此外,现代女性知道出门时适当地化妆打扮是表达对他人的敬意。然而,有的女子在家中却不修边幅、蓬头垢面,知道尊重外人却不知道尊重丈夫,如此一来,夫妻之间的感情容易慢慢变淡。所谓“无聚会群辈,无看视门户”,即不聚女众谈论别人是非长短,心思不要放在家门之外。议人长短,不仅浪费时间,也是失德之举。看视门户,心思在外,家中事务则无暇顾及。这些行为都有碍于妇人履行好作为妻子的职责。若能做到“专心正色”,女子便能专注地履行作为人妻的家庭职责,从而也能激励丈夫履行好自身的职责。如是,夫妻各自皆能尽到本分,那家庭生活必定能美满和谐。
曲从第六
夫“得意一人,是谓永毕;失意一人,是谓永讫”,欲人定志专心之言也。舅姑①之心,岂当可失哉?物有以恩自离者,亦有以义自破者也。夫虽云爱,舅姑云非,此所谓以义自破者也②。然则舅姑之心奈何?固莫尚于曲从矣。姑云不尔而是,固宜从令;姑云尔而非,犹宜顺命。勿得违戾③是非,争分曲直。此则所谓曲从矣。故《女宪》曰:“妇如影响,焉不可赏!”
说“得意一人,是谓永毕;失意一人,是谓永讫”,其实是要让做妻子的安定心志、专注于留住丈夫的心,而公公婆婆是丈夫的父母,他们的心意又怎么可以失掉呢?纵观婚姻之事,有的夫妇会因为恩爱不够而分离,也有的会因为道义而分开。有的丈夫虽然很疼爱妻子,但只要公公婆婆不喜欢,为人孝子的丈夫也不得不遵从父母之命,与妻子分道扬镳,这就是因为道义而分开的。然而公公婆婆的心意就是这样,又有什么办法呢?因此,为人妻子的还必须懂得曲从。当婆婆吩咐说不能做某件事情,如果她说得在理,固然要听从她说的话去做;当婆婆要求去做某件事情,就算这样很不合理,也要听从她说的去做。千万不要和婆婆争辩是非曲直,这就是所谓的曲从。所以《女宪》说:“做妻子的能顺从公婆的意愿做事,如同影之随形,怎会不受到公婆的赏识呢?”舅姑:《尔雅·释亲》:“妇称夫之父曰舅。称夫之母曰姑。”关于“以义自破”,可参阅乐府诗《孔雀东南飞》。诗中焦仲卿和妻子刘兰芝原本恩爱非常,却因刘兰芝不得焦母欢心,两人被迫分离,最终双双殉情而殁。违戾:违背,不一致。
本篇告诫妇人,必须处理好和公公婆婆的关系,讨得他们的欢心。一般而言,公公和媳妇之间少有矛盾,而婆婆和媳妇之间却容易发生冲突。古往今来,婆媳关系都是横亘在婚姻关系上的一座大山。夫妻倘能携手翻山越岭,则婚姻关系便有了牢靠的保障。否则,两人的婚姻容易被这座大山压得透不过气,甚至可能无疾而终。因而,妇人要和公公婆婆建立起良好的关系,重中之重是处理好婆媳关系。如何才能处理好婆媳关系呢?班昭在此给出的答案是“曲从”,即是让媳妇委曲自己的想法去顺从婆婆的意愿,不要和婆婆争辩是非。在现代社会,要媳妇盲目听从婆婆的吩咐,固然是不可取的。但婆婆的要求若是合理的,作为媳妇虽然有不同的意见,也不妨听从婆婆的想法。在决定要不要听从婆婆的意愿之前,媳妇要仔细思考婆婆的要求合理与否。这个时候,媳妇也必须换位思考,从婆婆的角度出发去审视问题。若能了解婆婆的真实用意,很多问题便会迎刃而解。比方说,有的时候,婆婆因为看到自己的儿子疼爱媳妇,心中难免有所不快,便故意为难媳妇。媳妇若是了解婆婆的用意,也不必就具体问题与之争个是非曲直,只要和丈夫一起想办法,更好地表达对婆婆的关爱,相信婆媳关系便能有所缓解。若婆婆的要求特别过分,可与丈夫充分沟通,使之在中间调停,尽量避免和婆婆发生直接的争吵和冲突。
和叔妹第妇人之得意于夫主,由舅姑之爱己也;舅姑之爱己,由叔妹①之誉己也。由此言之,我臧否誉毁,一由叔妹,叔妹之心,复不可失也。皆莫知叔妹之不可失,而不能和之以求亲,其蔽也哉!自非圣人,鲜能无过。故颜子贵于能改,仲尼嘉其不贰②,而况妇人者也!虽以贤女之行,聪哲之性,其能备乎!是故室人和则谤掩,外内离则恶扬。此必然之势也。《易》曰:“二人同心,其利断金。同心之言,其臭如兰。”此之谓也。
夫叔妹③者,体敌④而尊,恩疏而义亲。若淑媛⑤谦顺之人,则能依义以笃好,崇恩以结援,使徽美显章,而瑕过隐塞,舅姑矜善,而夫主嘉美,声誉曜于邑邻,休光延于父母。若夫蠢愚之人,于叔则托名以自高⑥,于妹则因宠以骄盈。骄盈既施,何和之有!恩义既乖,何誉之臻!是以美隐而过宣,姑忿而夫愠,毁訾布于中外,耻辱集于厥身,进增父母之羞,退益君子之累。斯乃荣辱之本,而显否之基也。可不慎哉!然则求叔妹之心,固莫尚于谦顺矣。谦则德之柄⑦,顺则妇之行。凡斯二者,足以和矣。《诗》云:“在彼无恶,在此无射⑧。”其斯之谓也。
妇人能留住丈夫的心,是因为公婆喜欢你;公婆之所以喜欢你,是由于小叔小姑赞誉你。这样说来,公公婆婆对我认同与否,关键在于小叔和小姑,所以尤其要俘获他们的心。都知道小叔小姑的心不可丧失,却不能和善他们,让他们把自己当做自家人,这也太糊涂了。人非圣贤,很难不犯过错。从前颜子贵在知错能改,所以孔子夸他不会重复犯错。既然亚圣颜子都会犯错误,更何况妇人呢!即使具备了贤惠的品行,有着聪明智慧的禀性,难道就能不犯过错、尽善尽美吗?所以说,如果家人一团和气,妇人就算有过失也会被家人原谅理解,不会被人说闲话,反之,若没有处理好与婆家人的关系,家丑很容易会外扬。现实情况必然如此。《易经》说:“两个人齐心协力,团结的力量可以切断金铁。同心的言语说出来彼此契合,犹如兰花般芬芳。”讲的就是这个道理。